上面早已用铅笔勾勒出了房间的轮廓,线条虽然带着少年人的稚拙,却充满了不拘一格的大胆想象。
这并非传统的卧室布局。
房间的一角,他画了一个结构扎实的木质平台,形态介乎于树屋与堡垒之间,几乎占据了整个角落。
平台被抬升至半人高,下方是掏空的设计,形成了天然的、隐蔽的储物空间,可以用来收纳他那些宝贝颜料和画作。
通往平台的,不是常规的楼梯,而是几级固定在结构上的原木矮梯,每一步都宽大而稳固,更像是一个邀请而非通道。
平台上方,铺着看起来就无比蓬松柔软的厚垫子和素色毯子,仿佛一个专属于他的悬空的巢穴。
平台的“屋顶”压得很低,营造出一种被温柔包裹的安全感。
从那里,恰到好处地垂落下几条暖黄色的小串灯,灯泡像是凝固的萤火。
可以想象当夜幕降临,这里将会被笼罩在一片温暖而私密的光晕中。
整个设计,与其说是一个睡眠区域,不如说是一个精心构筑的能满足他所有安全感需求的庇护所。
既提供了隐蔽的藏身之处,又拥有一个可以俯瞰整个房间的、绝佳的观察视角。
严序端详着草图,目光掠过那抬高的平台、隐蔽的储物空间和低矮的屋顶,瞬间了然。
这并非普通的睡眠区,而是一个精心规划的“巢穴”。
一个高高在上、有顶有围墙、能给予绝对安全感的私人领地,完美契合了少年那保留着野猫般警觉与依赖共存的习性。
“好。”
严序的评价只有一个字,却立刻转化为行动。
严序没有直接将草图交给老师傅。
他带着那张充满童稚笔触的画纸,去相熟的木工作坊待了一下午。
老师傅叼着烟斗,眯眼端详着画纸上那个像树屋又像堡垒的结构,会意地点点头。
两人在CAD软件前仔细推敲,将天马行空的想象转化为精确到毫米的施工图,每个接缝都标注得清清楚楚。
几天后,严序独自将切割打磨好的所有木构件运了回来。
大大小小的板材边缘都做了圆角处理,摸上去温润如玉,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。
于是接下来的周末,家里回荡起有节奏的敲击声。
严序挽起袖子,按照图纸将一个个部件组装起来。
易小天就抱着膝盖坐在不远处,看着横梁与立柱在严序手中逐渐成型。
当最后一块顶板严丝合缝地卡入榫卯,那个在画纸上存在的巢穴,终于在这个角落稳稳落地。
少年赤脚爬上矮梯试了试,所有边缘都圆润得不会伤到他分毫。
严序带着易小天径直驱车前往城西那座巨大的家居城。
周末的午后,这里虽有人流,但空间高阔,并不显得拥挤逼仄。
时值夏末,午后的阳光依旧带着分量。
严序穿着一件炭灰色的棉质衬衫,袖子整齐地挽至肘部,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。
下身是修身的深色牛仔裤和一双看起来便知经久耐用的工装靴,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,唯有腕间一枚样式简洁的黑色手表,透露出他一丝不苟的严谨。
他整个人站在那里,就像一道收敛了所有光芒的剪影,沉稳而疏离。
走在他身侧的易小天,则像是从林间误入城市的光影。
他身上是一件略显宽大的橄榄色T恤和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破洞牛仔裤。
这都是严序之前沉默地听完商场柜员热情介绍后,为他置办的“正常青少年”装扮。
只是少年野性难驯的气质穿透了这层文明的外壳。
墨黑的头发有些过长,柔软地遮住了部分额头和脖颈,眼神警惕而明亮,仿佛时刻在评估周遭的环境。
当严序的车驶下家居城地下车库的斜坡,沉入那片充满汽油与混凝土气息的阴凉时,一直安静靠在窗边的易小天,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。